雨润故乡

文·刘  平^*

 

纷纷细雨下的故乡，悠然淡慢，不疾不燥随遇而安，是一幅烟雨蒙蒙不浓不淡的水墨画，简洁明快浓淡适宜，意境深深回味悠远，雅致而又夹杂着山村枯草腐木及烟熏火燎乡间烟火的味道。

毋庸置疑，雨水是家乡这幅山水画的浸润之笔。烟雨弥漫中，屋舍、树木和山林在家乡这张如宣纸般温润揉绵的材质下被洇染得层次分明浓淡得体。浓的地方如一笔厚重得化不开的酽墨，浅淡之处似未着任何色彩的留白，可谓虚实相间意境悠远。皴法遒劲山石凹凸有致，草木葱浓天蓝云白流水悠悠，远岫坡石树草横生。“横看成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任意选个角度，都能让你的视觉有意想不到的惊奇。

同为烟雨，不同地方会呈现异样的风景。“江村亥日长为市，落帆渡桥来浦里。青莎覆城竹为屋，无井家家饮潮水”这是江南烟雨的特色。故乡烟雨却是另一番模样，更多是山石突兀峰峦叠起的背景。即便有水有河那也是“明光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古拙简约。是屋在云中水立山头，刀劈斧砍峰峦起伏的磅礴与雄奇。

故乡雨水多，任何一片土地及荒滩都不会孤独，哪怕一块裸露土地，过不了多久，就会爬满青青之草的葳蕤爱恋。土和水总是那么紧紧爱恋在一起。家乡的土与草木纠缠的程度恐怕比许多地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像有的地方，无论你千般努力万般呵护，土地与水总爱闹别扭，水不理土，土远离水，进而执拗地裸露它褐赭色的体表。如同野性非洲的土着民，不喜欢衣物的束缚，总是钟爱裸露的自由。也不像大都市五彩缤纷的绿化地，娇惯得要人隔三差五给它浇水。都市的雨水，虽也有彩虹过后的美丽，但它毕竟是繁嚣间隙中飘过的清凉，总夹带着出点滴城市洗涮后喧哗的燥热。高楼是都市的森林，尽管有畅快的排水系统和超强输送能力，可土地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生活。

城市景致如同一张厚厚蜡纸，着实华丽，却没有宣纸浸染的特点，画不出烟雨江南，更画不出雾岚厚重多雨温润的故乡。城市的繁华和五彩霓虹，多了几分速成的浮华。却少了自然的灵性与简约。

故乡是座袖珍县城，被自然推至在省市最边缘，与大山对面的外省毗邻，且又无工业齿轮对土地的咬噬，土地干净无污染。群峰环绕树木苍笼，山间林木葱郁植被丰厚多样，山外吹来的雨和北方刮过来的寒风都先被层层树林过滤，留下的是和风细雨。小城有山有水，有雾有岚，自山间而来的一条清澈小溪像孩童手指间紧揣着的一支被风舞动的风筝，飞啊飞，从城的一头飞到另一头。小河不但为家乡平添了几分秀色，也洗尽了小城的铅华。有三分城市的喧嚷和三分田园的诗意。在悠闲与七月散淡的节奏中，多雨的故乡穿过细雨纷飞的长夜姗姗而来。携带一幅山水相间林木相伴雾岚重叠的水墨长卷。无论磅礴大雨还是细雨飘飘之季，故乡景色都是迷人的。烟雨雾岚，雨润故乡。

冬季，黄昏裹挟夜色的水墨染黑了天空，小城的灯火如繁星点点次第点燃。与五彩缤纷灯火辉煌的都市相比，故乡无繁华而言，有的仅只简约与便捷。街道相对短而窄，人流极少出现川流不息的繁忙。没有耀眼的灯饰，也无闪烁的霓虹。当沿小吃街的摊子一字排开，静谧的街道才像一位习惯于夜生活的人一样开始忙碌。她们的劳顿，为南来北往的客人在小城一隅找到了味蕾上的慰藉与满足，也为小城的喧嚣拉开了夜色的第一声抑扬顿挫的吆喝。让一张张陌生面孔在此找到烟熏火燎，远离故乡最接地气的烟火味。喧闹酿制了后半夜的安宁。清嫩夜色中，丝丝的细雨，摊主热情的吆喝，食客谈笑声及火苗上烧烤发出的“滋滋”声，在昏黄灯光的辉映下，故乡成为远方游人甚为惬意安慰的一方客栈。

远处的山峦在细雨蒙蒙下若有若无，仅只见浅浅的轮廓，那是画家用墨的结果。近处，摊篷林立你来我往，小摊前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闪闪烁烁明暗交替的光线从布帘里斜射出来，将路边的行道树拉成歪歪斜斜长长短短稀稀拉拉的影子。大街上过往的脚步踩着这些影子带着细雨中湿漉漉的印迹，将斜长的树影点缀得满树繁花。影子与绿化树相映成趣树影婆娑。厚重的夜色中，哪怕下着小雨，路旁也会有三三两两撑伞的行人或一对对相拥而过的情侣。小城不寂寥，还有几分浪漫。

夜色浓稠，时光淡然。小城显得悠闲恬静，如同一杯慢慢泡开的茶，一碗浓郁醇香的酒，谈笑与交流间慢慢见底，却越发醉人。

故乡雨水丰沛，不但润泽了这方山林与土地，也滋养这里的男男女女。女孩们皮肤洁白如脂细嫩似水，仿佛吹弹即破。加之气候温湿光照柔和，也无紫外线的肆虐，使她们不必过分使用化妆品也能胜过高原地区使用化妆品的效果。家乡的水土便是最好的美容剂，即便到了大城市打拼的人们，再忙，都会在出去一段时间后想方设法抽空回乡，为的是让家乡的风雨和多湿的气候给自己做一次全面护肤和深度养护。

仲春，故乡绵绵润雨如同少女的情思，不停地滴落于房屋上，古旧瓦片留不住有梦的水滴，只好任由流到地上流向沟里再汇集到河中。夏季磅礴雨点击打古老院落的石板，会飞溅起无数大小不一的水珠并快速跳起又缓缓下滑，散落成点滴次第开放的花朵，透明洁净晶莹圆润，煞是好看。当然，瓦片再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知晓她们的梦在远方，但她们的一路成长和后来成为大江大河却有着瓦片的功劳。

 

 

*刘平，昭通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