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凝视

　　眼前母亲用过的老人机仍然准点地报着时,但我心中的那根时针,却停留在2022年5月9日2∶56那一刻,而我的思绪里,溢满的是母亲这一生的点点滴滴。

　　母亲慈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51年来,我未曾挨过一次打骂,母亲总是用简明扼要的语言、干净利落的行为言传身教做人的道理,让我受益一生。她与乡邻和睦,乐于助人,从未红过脸、吵过架,邻里晚辈不论有无血缘关系,都尊称她“大娘”“大姑婆”。里里外外再忙、再累、再急的事,在母亲那里都能化为平淡、神奇。小时候,觉得她好伟大,无所不能。长大后,逐渐明白她是自己克服困难,教育我遇事心里不慌,不要乱了分寸。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坐在堂屋的苞谷堆上抹苞谷时母亲说的那些话:要好学,要善良,要勤劳,要节俭……娓娓道来的教诲,是我此生的遵循。如果没有母亲的教导,我可能没有机会从黔北偏僻小山村考入重点大学,进入省会城市工作。

　　母亲勤劳。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全家几亩田土,都是母亲组织翻土、耕耘、播种、收获,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不待言,摸黑干活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大家族时,爷爷奶奶带领大家住在一栋解放前修筑的土墙房子里,她和叔伯婶娘自己挖泥土、铸砖坯、烧砖窑,变成了两栋红砖瓦房,成了4个小家。进入新时代,家里的红砖瓦房日显破旧,我们回家住时有点拥挤,母亲不顾年迈,再一次不辞辛劳组织盖起一栋三层小楼,一砖一瓦,浸润着母亲的心血汗水。还记得小时候,天不见亮,她干一脚湿一脚,在田地里扯葱扯蒜,还有羊角菜儿包菜,青菜白菜莲花白,青椒红椒洋海椒。清晨我出门上学前,她已经从4公里外的镇上卖菜归来,记忆中我儿时的菜才几分钱一斤,天亮前徒步往返8公里背到镇上换几个钱,只为读书的我不缺学费,为后来到县城读高中、到重庆读大学的我多点零花钱。这30年在贵阳工作,每次回遵义老家,离别时母亲都收拾大包小裹,没私车时压得我直不起腰,有车后后备厢和空座位上都塞满农产品,装的都是母亲的爱。

　　母亲精明。母亲没文化,一天书都没有读过。这几十年,家里买进卖出都是母亲一手操办,从未算错账;家族成员的名字,不知没文化的她下了多少功夫,都能记得住。还记得,每年母亲都会喂养两头大肥猪,为的是给在外工作的我一罐猪油、一堆香肠腊肉,让我不忘家的味道。家里有田有地,有鸡有羊,活到老,干到老,母亲一天都没有懈怠,她说这是一个农民的职责和本分。70多岁了,母亲还在稻花香里说丰年,给我“炫耀”她当年的油菜籽、羊子、鸡蛋卖了多少钱。离乡30年,家乡阡陌纵横、母亲田间劳作、鸡犬之声相闻、十里蛙声一片,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母亲要强。母亲一生操劳,自己历尽千辛万苦,从没想过走捷径,以实际行动告诉我踏实肯干是本分。她一生清贫,一分一厘都是自己劳动所得,以实际行动告诉我取之有道是本色。她一生清高,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以实际行动告诉我不取不义之财是本性。还记得这些年回老家,她都不忘用朴实的语言对我进行廉政教育,几十年如一日一以贯之。病重期间,亲友前来探视,母亲仍不忘嘱咐我“不能收钱”“不要人家的钱”。言犹在耳,忠岂忘心,我将永世铭记、没齿难忘。母亲永远在我身旁,凝视着我,关爱着我。

　　(作者:贵州省贵阳市人民检察院 姜正权)